G50高速池州殷汇出口,转国道G237,经秋浦河畔“昭明钓台”至古镇灌口,右拐数公里即可抵达有“洞中大王”之称的池州大王洞,殷汇高速出口至此车程约18公里。
大王洞上下洞贯通,古称“穿山洞”,传说系“白犬化龙、穿山成洞”,而溶洞所在之村庄亦称“穿山”。
初次游览大王洞是在其正式开放不久的1988年,闻其名,总觉得有点儿土气,还有点儿匪气,及至到此一游,方才领略到在这貌似土气、匪气之下的文气、诗气甚至贵气。

在我的潜意识里,大王洞之“大王”,当是占山为王的“山大王”,其实我错了——这里的“大王”指的是五代时期后汉隐帝“忠佑大王”刘承佑。
安史之乱之后,唐由盛转衰,藩镇雄起,自公元907年梁王朱晃接受唐哀帝李柷禅让起,至公元960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建立北宋王朝止,短短不到60年的时间里,中原地区先后建立起后梁、后唐、后晋、后汉和后周五个政权,且在中原地区之外尚存10个割据政权,这段时期史称“五代十国”。后汉隐帝刘承佑系后汉最后一位皇帝,其以“汉室正宗”自居,称“忠佑大王”,率十万大军与赵匡胤部激战,终寡不敌众,败退至秋浦青螺山一带(今贵池区牌楼镇穿山村),遁入山洞而躲过一劫,此洞遂称“大王洞”。由此看来,大王洞不仅没有匪气,甚至还有些王气、贵气。
从“霖雨谷”索道下站坐吊椅式索道前往大王洞上洞。索道起伏缓行在山谷间,开放型索道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尽情地欣赏周边的美景,当索道行至高处,只见葱翠的苍山尽收眼底,山间农户粉白色的墙壁点缀在这青绿之中,格外显眼;及至低处,脚下小径如肠,竹影婆娑,几畦菜园仿佛是一片片竹林连接的纽带,虽属人工,却也天然。
坐在索道上,欣赏着眼前的美景,脑海里却还在思索着索道站墙上“霖雨谷”三个字的含义,记得柳永有一阙非常有名的送别词,词牌名叫“雨霖铃”,莫不是“霖雨谷”之名是从这里焕化而来?若真是为附着风雅,这也太牵强了吧?何况还没进洞就送别,其意也不妥啊!
抵达索道上站,又一次出现“霖雨谷”的指示牌。本以为索道跨过的茂林山谷为霖雨谷,却原来通往洞口的这条漫长、幽静、美丽、当地人称之为“神仙濠”的溪谷才是“霖雨谷”。
在这近千米的溪谷中,溪水一直陪伴着人们走向洞口,哪怕是在最枯水的季节。看着溪水无声地流过青石,不由使人想起王维“空山新雨后,天气晚来秋。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”的诗句来,而听着溪水从数丈高处跌落而发出的漱玉之声,似乎也能体会出“鸟鸣山更幽”的意境。
霖雨谷的树木不仅有着顽强的生命力,更有着丰富的情感。人们把三棵长在一起的树称之为“结义树”,把彼此相连的两棵树称之为“连理枝”,不一而足。谷的两侧是陡峭的石壁,树木从石缝中扎根、生长,进而遮天蔽日,而透过茂密的树枝,人们看到的是一页页层叠而上的石头,仿佛是一本本巨大的、记载着沧桑巨变的人类发展与进步足迹的书籍。我知道,这是沉积岩,它与岩浆岩、变质岩共同组成了地球岩石圈。我不知道眼前的沉积岩是陆地沉积岩还是海洋沉积岩,但从当地石灰岩丰富的现象来看,基本可以肯定,亿万年前,我们的脚下曾是一片汪洋大海!

霖雨谷的入口是一架巨大的天然石桥,高52米,相当于18层楼高,宽64米,相当于双向18车道。诗人贺敬之见之,惊称“天桥”,并提笔写下“天桥”二字,诗人艾青也叹称“江南奇观”。
贺敬之、艾青均为中国现当代著名诗人。贺敬之的《回延安》、《西去列车的窗口》、《三门峡-梳妆台》、《桂林山水歌》是现当代中国诗歌史上的经典,而艾青的《大堰河我的保姆》,作者通过对自己乳母的回忆与追思,抒发了对这位贫苦农妇的怀念、感激和赞美之情,从而激发起人们对旧中国广大劳动妇女悲惨命运的同情。
说起《大堰河我的保姆》,我曾闹出一个笑话。这首诗所表达的深厚情感也曾深深地打动着我,可我总以为诗人使用的是借代的手法,是用一条家乡的“大堰河”来借代勤劳、善良且命运悲惨的社会底层的贫困妇女,于是便搜寻“大堰河”之所在,然终不得其所。多少年后方才得知,其保姆无名无姓,因家住“大叶荷”村,故人称其“大叶荷”,因在诗人家乡浙江金华方言里,“大叶荷”与“大堰河”发音相同,所以诗人行诸文字,“大叶荷”便成了“大堰河”。
霖雨谷两边山体流落的雨水、渗出的泉水,落入谷底,最终汇入大王洞洞口。
大王洞洞口如“天桥”一般高大。入口处是已故佛学大师赵朴初题写的“大王洞”隶体大字,而在左侧半壁上镌刻的则是宋名臣滕子京(字“宗谅”)偕同科好友、时任建德县令梅尧臣同游大王洞时题写的《游穿山洞》:
洞户千年叫不开,白云无主自徘徊。
只因种玉人归后,一闭春风待我来。
见此,我忽然记起“霖雨”之名的出处:那不是出自梅尧臣《和滕公游穿山洞》当中“霖雨虽有意,风雷莫相扶”么!

大王洞由大天潦、小天潦和大王洞三洞呈“丁”字形组成,干线总长2200米,总面积达10万平方余米,规模宏大,奇景天成,堪称“洞中大王”。来到洞中,人们仿佛置身于银河之中,周遭繁星闪烁、波光粼粼、流水潺潺,又一如进入龙宫,各种绮丽瑰宝令人目不暇接。
洞内潮湿,不时有水滴落在身上,抬头看,却被头顶伸手可及的石钟乳上的水珠吸引住了。水珠晶莹透亮,每隔几秒钟才滴落一滴。凝神注视着水滴,在其将坠未坠之时,我的心中升腾起一股伸手触摸的强烈欲望,但最终还是忍住了。我知道,这石柱、石笋等,正是由这一滴一滴水珠,经过不懈的滴落而形成的,我不能用自己的手阻碍其前进的步伐,若有损坏,不仅是我的罪过,更是这经过亿万年方才“修炼”而成的这些“艺术瑰宝”的悲哀。
游览大王洞如同欣赏《黄河船夫曲》。以赵朴老题名、滕宗谅题诗为序曲,一入洞口便掀起一拨高潮,绚丽的灯光、奇特的造型、神奇的构造,如黄河水般扑面而来,震撼着你的心灵;当脚下稍缓,心以为马上可以出洞时,岂料又一片绚烂呈现在面前,于是,便又如黄河船夫般再一次铆足劲,奋力奔向彼岸,从而再次掀起一拨高潮;及至看见洞中河岸边一艘艘橡皮艇,便如同黄河船夫看见了河岸,一种胜利者的喜悦从心中油然而生......
霖雨谷的溪水流入洞中,又伴随着人们的脚步流出洞外,一直流向诗与远方——那是有着“诗河”美誉的秋浦河......